他心中忽然對身後之人升起了微妙的惻隱之心。

沈羽抱著黎纖纖很快回到了千幻宗。

黎纖纖小心翼翼看著腳下雲霧繚繞的山林，暗暗道，不愧是靈族的地界，果然很有修仙那味兒啊。

只是沈羽帶著她飛過了一片又一片的建築，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，纖纖忍不住問道，“我們要去哪兒啊？”

沈羽道，“去見師父。”

他說話的語氣不再平靜，隱約帶了幾分失落。

喔，也是。

沈羽的人設那樣敬重師父，於情於理都會先帶她去看望一下。

沈羽回答完後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，帶著纖纖落到了地上，很有分寸地扶著她站好。

纖纖輕輕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，好奇道，“怎麽了嗎？”

“前面多有鏡靈聚集，您若是介意，臣可以為您設一層結界。”

纖纖楞楞道，“鏡靈是什麽？”

“會窺探映射內心的虛靈。”

窺探映射內心。

黎纖纖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幾個字。

“映射……是什麽意思？會被別人看到嗎？”

“會。但映射距離有限，只有身邊人能看到。”

纖纖呆住，“意思就是……”

意思就是，如果不設結界，她和沈羽可以看到對方的內心。

但是！

沈羽怎麽可能任由自己的內心被她看到，他們兩個，只有沈羽看她的份兒啊！

纖纖趕緊點頭，“那還是……有結界比較好。”

介意，當然介意！

畢竟她不屬於這個世界，雖然不知道那什麽鏡靈能窺探到什麽程度，但是萬一沈羽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，導致世界崩壞怎麽辦？

纖纖思緒一轉，又忍不住想，如果沈羽知道自己是工具人，會怎麽樣？

他會不會難過？

沈羽伸出手，手心逐漸現出一團柔和的光，那團光四處散開，籠罩在纖纖周圍。

最後又暗下去，直到看不見。

纖纖露出新奇的表情，眼睛也變得亮晶晶的，伸出雙手看了又看，笑著說道，“沈羽，好神奇啊！”

他嘴角不禁輕輕牽動了一下。

有那麽高興嗎。

沈羽轉過身向前走去，“快到了，我們走著過去。”

纖纖回過神來，聲音裏仍帶著笑意，“好呀……”

兩人走了約摸幾十米，沈羽的狐耳微微一動，察覺到背後腳步聲變得有些淩亂。

她又害怕了。

果然，下一刻就聽到她弱弱道，“沈羽，我能不能拉著你的袖子走。”

沈羽輕輕嘆了口氣，最終還是彎起手臂，向後伸了一些。

黎纖纖不敢用力，小心翼翼地拽住沈羽的衣袖，乖乖跟在沈羽身後。

這後山看著黑漆漆一片，又安靜地只能聽到他們兩人的腳步聲，黎纖纖想起什麽鬼魂鬼怪，心裏直發怵。

為了分散註意力，她開始沒話找話。

“我有點怕黑，所以……”

“沈羽你不怕黑嗎？”

“雖然遮住了眼睛，但還是能看到路吧。”

“唉，不過你在這兒待了這麽久，應該不怕……”

她絮絮叨叨說了好幾句，見沈羽不搭理她，想到之前沈羽不喜歡女主的可能性，忽然沮喪起來，“沈羽，我會不會吵到你？”

沈羽停下腳步，看向前方，想起了師父，心中忽然對身後之人升起了微妙的惻隱之心。

他沈默了一瞬，開口時已是語氣平平，“不會。我們到了。”

眼前較之前的樹林，開闊了一些，平地中間立了塊碑，卻沒有寫字。

黎纖纖看著無字碑，不解道，“我爹……就葬在這裏嗎？”

“沒有。”沈羽道，“靈族的死亡是消散。”

纖纖不禁擡頭看向沈羽，“那怎麽……”

沈羽面朝無字碑，“圖個念想。”

大約是觸景生情，沈羽繼續道，“千幻宗許多狐靈會在這裏葬一些消逝之靈的心愛之物。有的埋過就不再來了，有的經常來這裏靜坐。”

黎纖纖聽著，忽然覺得有些難過。

消散啊……只能通過身外之物來寄托哀思。

“那你埋了什麽東西？”

“翠玉簪。”

沈羽頓了頓，又解釋道，“師父從不離身，據說是你娘的。”

纖纖心中一動，沒想到這個女主爹的人設這麽深情，忍不住對著無字碑拜了拜。

待她拜完，站直的那一刻，忽然感覺微有異樣，眼前變得有些模糊，腦海中多了一些奇怪的東西。

多出來的東西不過幾張定格的畫面，在腦海中停留了幾秒後便消散了。

纖纖楞了半天，回過神來，極緩極緩地眨了眨眼，眼前的一切重新清晰起來。

那些畫面裏，每一張都有沈羽，有山水草木，有靈族，有她之前俯視的宗門，還有一位多次出現的長輩。

纖纖張了張嘴，下意識道，“沈羽……我是不是……”

沈羽點頭，“的確是鏡靈。”

纖纖覺得不可思議，“你沒有給自己設結界嗎？”

她還以為靈族給自己設結界不需要那麽麻煩，因此也沒多問。

結果呢，沈羽根本沒給自己設結界。

沈羽淡淡道，“無妨……”

無妨？他居然毫不在意內心被窺探，內心坦蕩蕩啊……

那麽……她剛才看到的，就是沈羽的內心？

那幾次出現的長輩應該就是沈羽的師父。

山水草木、宗門、靈族、師父……沈羽的內心什麽都有。

就是沒有璃纖纖。

……

原來她的假設是真的。

沈羽真的不喜歡女主。

因為不喜歡，所以克制有禮，所以不在意東方豫。

他會保護女主，僅僅是因為師父的遺願。

沈淵真的是沒有感情的工具人。

黎纖纖忽然欲哭無淚。

這麽好的人設設置成工具人，作者君你的心不會痛嗎！

說起來，如果沈羽不喜歡璃纖纖，她能不能讓沈羽變成男主就很未知了。

也不知道沈羽喜歡什麽樣的啊……

沈羽看著纖纖突然變得垂頭喪氣，不自覺道，“怎麽，看到什麽了？”

纖纖聽到沈羽的聲音，楞了一下，“什麽？奧，沒看到什麽，都是關於千幻宗的。”

那怎麽變成這幅樣子？

沈羽想了想，又問道，“被鏡靈嚇到了？”

纖纖心道，真實原因她也沒法說啊。

於是順著沈羽的說法胡亂點了頭。

沈羽解釋道，“鏡靈只是生性頑劣，因喜愛窺探內心被驅至這偏僻安靜的地方。”

“不過虛靈沒有實體，不會造成什麽傷害。”

纖纖點點頭，“嗯，沈羽……謝謝你……”

黎纖纖乖乖跟著沈羽原路返回，盯著沈羽的衣袖，手伸了又伸，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放棄了。

算了，也就幾百米。

纖纖之前認為沈羽喜歡女主，仗著女主的殼，才敢幾次拉袖擺。

當確定沈羽不喜歡女主後，她忽然可恥地慫了。

因為頂著沈羽並不喜歡的女主的殼，一時之間不敢輕舉妄動。

因為不受控制地更喜歡沈羽了一點點……原來沈羽的眼光沒問題嘛。

她想，明天。

明天她就滿血覆活，就讓她再慫一晚上。

直到兩人走到之前落下的地方，沈羽才狀似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。

這次怎麽不牽了。

他壓下淡淡的心思，轉身面向纖纖，“臣帶您回去。”

然後雙手一伸，橫抱起纖纖，一躍而起。

穿過繚繞的雲霧，黎纖纖看見低處的建築逐漸顯露了出來。

千幻宗的建築一眼望去錯落有致，房屋雖然隔得很開，卻不顯雜亂。

建築的風格雖細微處有不同，但主調都是極簡風格，雅致的同時又顯得仙氣飄飄。

就像一身白衣的沈羽一樣。

纖纖收回目光，忍不住看向沈羽……

千幻宗越來越近，沈羽速度逐漸慢了下來，風勢也隨之減緩。

微涼的風將他的白發吹至纖纖的手背上，她感覺微癢，卻不舍得拂開。

沈羽抱著纖纖落到了一處木屋前，淡淡說了一句「您先在這裏休息」就轉身消失了。

纖纖張了張嘴，看著空空的木屋，嘆了口氣。

不過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著實多，纖纖走進木屋簡單收拾了下，沾床就睡著了。

第二日，黎纖纖迷迷糊糊睜開眼，朦朧中看到窗外一個黑色的人影，一個激靈直接清醒了。

她猛地坐起來，隨手將一旁的衣衫披在身上，走到窗邊，竟看到不遠處一個黑衣男子坐在一張石桌旁喝茶。

而那張石桌，昨天晚上好像還沒有……

黑衣男子放下茶杯，說道，“想看就出來看。”

語氣十分張揚。

黎纖纖噎了一下，但看得出黑衣男子應該等了她有段時間。

她的確疑惑黑衣男子有何目的，匆匆收拾了一下便推開門走了出去。

黑衣男子聽到推門聲，緩緩擡頭看向她，饒有興趣道，“你就是師父的女兒？”

纖纖看清黑衣男子後不禁怔住了。

眼前的黑衣男子，如墨的黑發上一對黑色狐耳，黑衣上繡了精細的暗紋，足下一雙黑靴。

舉手投足間是幾分隨性和漫不經心，顯得氣質出眾。

但臉卻更出眾。

該說那是怎樣的一張臉？

進可顛倒三界，退可魅惑眾生。

額前一串精巧的暗紫色額飾，額飾之下眉形流暢，眼睫毛長而濃密。

暗紫色的眼瞳，眼形狹長如狐貍眼，外眼角微微上翹又帶了點紅色，添了幾分妖異，顧盼之間都極美。

鼻子直挺，唇薄，下巴微尖。

骨相皮相俱是優越。

堪稱絕色……

黎纖纖看得楞了幾秒，才回答道，“是……”

男子起身，一眨眼的功夫就來到她面前，四目相對之時，漂亮的眼睛忽然露出困惑迷茫的表情。

他低聲道，“真奇怪……為什麽一見到你，心裏就……”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，又像是覺得有趣，問道，“小可憐，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
纖纖原本還在盯著男子的臉，聽到這句卻忍不住皺起眉，“誰是小可憐？”

男子笑起來，“師父死了，你是師父的女兒，可不就是小可憐。”

“我叫沈淵，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
纖纖忍不住問道，“你和沈羽一個師父？那你和沈羽熟嗎？”

沈淵不語，只笑盈盈地盯著她。

纖纖只好道，“璃纖纖……”

沈淵這才滿意地笑了，然後說道，“一個師父。不熟……”

“不過你若是想打聽他的事，不妨說出來聽聽。”

纖纖眼睛一亮，“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？”

沈淵搖頭，“不知道……”

纖纖想了想，又道，“那你知道沈羽長什麽樣嗎？”

沈淵眼睛裏微有驚訝，但還是道，“不知道……”

“真的？你們一個師父，應該比其他人親近吧，連你也不知道他長什麽樣？”

“不是說了我們不熟？”

“他從來沒有摘過面具？”

“反正沒在我面前摘過。”

纖纖垂頭喪氣道，“哦……”

沈淵覺得有趣，微微傾身低頭去看她，“你這麽關心他，怎麽，喜歡他？”

纖纖一驚，耳根頓時紅了起來，淺淺笑了笑，“是挺喜歡的。”

沈淵長長地「嗯」了一聲，“這麽關心他長什麽樣，怕他長得醜？”

然後又不屑地笑道，“不過他必然沒我好看，覺得自慚形穢才一直戴著面具。”

纖纖看著沈淵嘚瑟的樣子，覺得幼稚，忍不住被逗笑，嘴上卻仍道，“得了吧你。反正我就是喜歡他。”

沈淵笑著「哼」了一聲，“喜歡誰不好，偏偏喜歡他。”

纖纖好奇道，“怎麽，你很討厭他？”

“大概是吧。”沈淵若有所思地說完，忽然斂了笑意，“他來了。我可不想見他。”

“你怎麽知道？”

還未說完，沈淵就已一個轉身消失了。

沈羽真的來了？

纖纖立刻環視了一圈周圍，沈淵用過的石桌已和他一樣消失不見。

卻也不見沈羽，只有白色的梨花靜靜掉了幾朵在地上。

她心道，沈淵一定是騙她玩的。

身後卻忽然響起一個聲音，“纖纖……”

作者有話說：

好了，沈羽和沈淵，買定離手，押哪個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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